亚桑却觉得自己逻辑很正确。

这两位符文师是高阶魔族, 隶属魔法齿轮，而魔法齿轮的老板是安格尔，那么安格尔不是魔王是什么？

这样一来, 亚桑来自传承记忆的恐惧也可以解释了。

更别说这位魔王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蛊惑了学园之城的上层，不仅打开了深渊通往人间的通道, 更将学生直接投入血池转换成魔族。

这是历代魔王魔神都没搞过的大事啊！

亚桑激动的问道：“您这是……想要征服世界吗？”

谁想要征服世界了？！

不说打起仗又脏又累，成功了还要面对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想想都头痛。

那么麻烦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安格尔在心里吐槽道。

但他看了看亚桑闪闪亮的眼神, 好奇的问道：“我如果要征服世界，你准备为我服务吗？”

“啊！”亚桑的好奇瞬间消失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一只低阶梦魇，在被人类召唤前只会吃土, 连自己狩猎都做不到的废物, 帮不上您什么忙……”

这就是不愿意了？

“你却愿意为人类做事？”安格尔勾起了嘴角。

亚桑顿时打了个寒颤：“不，不算啊！人类很好糊弄啊，随便答应他们一点什么, 其实有时候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把自己的灵魂腌制入味烤得滋滋作响, 就算不吃掉也会堕落到深渊成为低级魔物, 那么我稍微吃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吧？”

“……他们让你做什么？”

“潜伏入塞西里亚法师塔，扩大神选派法师数量。”亚桑在魔王面前, 毫不犹豫的将人类主人全卖了, “也许您也知道的, 在魔法齿轮之前，学园之城法师塔的毕业生就业很大部分是靠法师塔解决的，所以神选派就利用这个渠道，将调///教好的间谍或者我这样的魔族奴隶送入法师塔, 侵蚀底层法师的思想，让他们偏向神选派。”

这确实是很容易的工作。

工业化开始，法师地位降低，最受影响的就是低阶法师，他们自然会羡慕王都神选派法师的一如既往的地位，其中意志不坚定的格外多，这时候用擅长催眠诱惑的梦魇啦魅魔啦或者其他一洗脑，（甚至洗脑都不用），他们就会偏向神选派了。

奈戈这种人就是这样堕落的。

“听到了吗？！”

奥维莉转头对守护法师说道：“立刻对低阶法师和魔法学徒进行检查！将对方的钉子找出来……不过动作不要太大了，让魔法协会配合装作例行法师资料就好，以免打草惊蛇！”

“是！”守护法师们应道。

亚桑并不知道自己的发言让神选派的侵蚀计划遭到了致命打击。

或者他知道，但他并不在意。

唯一让亚桑有些痛苦的，是他在毫不犹豫的告密的时候，脖子上的项圈正在用力的收紧，试图掐断他的语言。

不过安格尔只比了一个动作，那项圈的束缚就停止了。

安格尔想要扯断顺势这个项圈，梦魇却阻止道：“魔王陛下，请别解放我！会被‘主人’发现的，这样我就又吃不到了！”

“别叫我魔王！”安格尔听得想要翻白眼。

纯血的魔族就是这么个德性。

这些恶魔本来就产生于痛苦之中，所以对痛苦的耐受力极高，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将吃苦当作乐趣来享受的。

同时，恶魔对欢愉的耐受极低，为了瞬间的欢愉，他们可以吃很久的土，忍耐很长时间，就为了等待罪恶的灵魂彻底堕落的瞬间。

“如果情况合适的话，我会让他们将你的‘主人’（食物）交给你的，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乱吃！”安格尔说道，还是掐断了对方的锁链。

“是。”亚桑垂下眼睛道。

他决定等魔王一走，就立刻去找奈戈。

要是让对方逃走就太可惜了。

但放置一段时间也不错？绝望的味道像是勾芡，恰到好处非常绝妙，只是亚桑这种新手总不能把握正确的比例。

在梦魇流着口水想这些事的时候，安格尔转头看向了史莱姆农场出现的小屋。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正事。

这栋小屋原本不在这儿，就是这两天才因为空间异动出现的。

安格尔作为法师很在意这种异动的原理。

安格尔向着魔族版的二笔和奈尔问道：“调查过了吗？”

“当然，老板，”魔族的二笔和人类的他一般大咧咧的，“这次空间异动的理由简直一目了然，应该是个半吊子的傻x召唤魔族不成，把自己送进来了。”

安格尔一边听着，一边无视了跳了跳去的史莱姆，走进屋子里。

这栋屋子应该是普通的农舍仓库，它的墙角堆着柴火和干稻草，墙上原本也普通挂着草叉铲子之类——现在被学生当作武器拿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仓库的中间绘制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黑红的痕迹看起来很像是血迹，一具骷髅卧倒在了魔法阵的旁边，无论是学生也好，还是魔族也好，都没想过去收拾它。

安格尔站在魔法阵的中间，很明显的感知到了一条空间通道。

不过这个通道实在太狭窄了，哪怕安格尔现在是中阶魔物，也无法通过这条通道，安格尔抓了一只史莱姆试了试，这只史莱姆被挤成了条状，无助的发出“啾啾”声，显然也是过不去的。

“魔王陛下，您对这条通道有兴趣？”亚桑说道，他有过被召唤的经验，对此很熟悉，“但这些召唤魔法阵大多数是个陷阱。”

“陷阱？”

亚桑知无不言道：“对，您这样强大的魔族大概不知道，深渊有很多这样细小的裂缝可以通往人界，但因为体积太小了，即使最低阶的魔族也过不去，但如果有人类却可以通过魔法阵‘召唤’这些通道，而且它们打开；”

“这时候，深渊就会进行‘交换’，它将那边的物质转移过来，将这边的转移过去，如果一直放着不管的话，这条通道会持续扩大，形成更大的裂缝；”

“有些弱小魔族发现了这种现象，它们会编造特定怪谈和传说吸引合乎口味的人类，在故事中放出裂缝坐标，受到欺骗的人们为了欲///望召唤恶魔，却被深渊所虏获，那些恶魔就守在裂缝的旁边，将这些人类作为自己的口粮；”

“所以，我们叫它深渊的陷阱。”

亚桑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魔法阵边的骷髅。

“不过我们没在这里碰到布置陷阱的魔族，所以只能是他自己作死吧！”

这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呢！

人类就是那么热衷作死的种族。

奈尔补充道：“而这种裂缝扩大了一定面积，魔族可以通过的时候，它们就会在裂缝坐标上写上自己的签名，做出专属魔法阵了，然后人类将等额的物质放在魔法阵，魔物们和物质交换过去，就是典型的恶魔召唤了。”

“甚至一些种族掌握着固定的通道，比如梦魇和魅魔。”

亚桑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因为觉得安格尔是魔王，所以并不介意对方知道这些。

亚桑只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魔王不知道那么常识性的知识。

魔族的奈尔也奇怪的看着安格尔。

这确实是（恶魔的）常识了，虽然他们知道安格尔并不是魔王，但黑袍不知道这个也有点奇怪。

“原来恶魔召唤是这样的道理吗？”安格尔摸着下巴说道，“但为什么我每次召唤，都没有一次成功的呢？有时候我甚至让其他人代替我来做了，但只要我在场，就一定不会成功。”

听到这里，三只魔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深渊在恐惧您。”奈尔道。

“没错，传承记忆好像有这一部分。”二笔点头道，虽然他几乎无视那部分记忆的，但唯独对于安格尔的恐惧特别强烈。

“不愧是魔王陛下。”亚桑赞美道。

安格尔觉得这没道理。

他明明“只是”一只中阶恶魔，干嘛要把他当魔王。

而且就算真·魔王的白袍也没搞到深渊恐惧啊！

不过眼前三只显然是不会这样认为了。

安格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认识越久的人，像是这样降智的越严重。

也许和他的魔族属性有关？

安格尔想道这里，看向了裂缝：“但也就是说，深渊已经捕食成功了吧？这条裂缝放着不管，不是很危险吗？”

“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封印。”奈尔皱眉道。

魔族们巴不得将裂缝越来越大，可以让他们逃离深渊才好，自然不会想要堵住缝隙。

安格尔道：“我来试试看吧！”

另外，也必须检查一下这个裂缝的状态。

他将自己硬塞进入裂缝的史莱姆拽了出来，然后微微张开了嘴唇。

细细的丝线从他的嘴里吐出，向着裂缝向上蔓延。

“啊，老板，你是‘愚蠢’？”二笔惊讶的叫道。

这不是侮辱。

不同的罪孽对魔族的外形是有影响的。

像是傲慢会长出羽毛，暴食会身体膨胀，愚蠢这种罪孽会吐出丝线，‘作茧自缚’。

所以，根据吐丝这点，二笔能断定安格尔是“愚蠢”。

但这话对老板说出来才是真蠢。

奈尔用胳膊肘用力捅了二笔小腹一下。

二笔捂住小腹道：“我只是说实话嘛，没想到老板看起来那么聪明，也会是愚蠢……”

“你的传承记忆有问题吗？”奈尔低声道，“只要有…感情，谁没有罪孽？但转生魔族，会得到的罪孽，是让你最在意也最痛苦的那个罪孽。”

“哦，就是说，老板因为愚蠢而痛苦？”二笔再次道，“明明看起来不笨啊！”

是啊，你这种真正的笨蛋一般根本不会觉察到自己的愚蠢呢！

奈尔和亚桑看着二笔想道。

“我当然是愚蠢。”安格尔说道。

他已经用细丝遍布了这个裂缝，

他用拇指抹了一把嘴唇，擦掉了刚刚扯断的细丝，冷漠的说道，“我一直企图做一件基本上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是愚蠢是什么？”

“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二笔傻乎乎的问道。

是指征服世界吗？

虽然确实没魔王成功过，但也不必那么绝望吧？

还是说，魔王陛下在盘算更加恐怖的计划？

从这位魔王的手笔来看，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亚桑胡思乱想道。

魔族的奈尔却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由蠢货同事提出的愚蠢话题——这种老板的私事不要掺和比较正确——他问道：“安格尔主人，怎么样了？”

“有点意思。”安格尔说道。

他勾起了嘴角，看向了周围。

安格尔突然的询问道：“像是它们所说，你在害怕我？”

“？”三只魔族一脸茫然。

这句话明显不是跟他们说的，因为安格尔并没有看向他们。

这里有其他人在吗？

三只魔族一阵恐惧，他们看了看四周。

普通的黑暗遍布着这栋房屋，只有火把燃烧的位置一片光明，看起来很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有其他未知生物存在。

安格尔却向着虚空伸出了手：“你真的在害怕我吗？回答我。”

“……”

三只魔族屏声静气，也没有其他声音在，似乎连火把燃烧的声音都消失了，安静过了头。

也显得安格尔像是一个人在发疯。

安格尔微笑着，突然捏紧了拳头，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回答我！否则我烤了你！”

“嘶！”

黑暗突然发出了声音，然后向着周围退去。

以安格尔为圆心，突然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空地，一丝魔气没有了，一丝黑暗也没了。

就像是安格尔在发光一样，那个位置甚至连空气都和外界没有区别。

安格尔见状“啧”了一声。

他向着黑暗走去，但他走到哪里，黑暗就退到了哪里，魔气也退到了哪里，其中一部分黑暗甚至像是毛毛虫一般探出一部分，像是蹭着安格尔脚踝的史莱姆一样，试图对安格尔撒娇。

安格尔所在之处，再无深渊。

奈尔和二笔看见这一幕，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们怀疑魔神都做不到这种事。

“不愧是魔王陛下。”只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梦魇如此感慨道。

他觉得心目中的魔族之王理应如此。

安格尔没在意他们说什么，只一脚踩在了那团黑暗上。

黑暗发出了“嘶”的声音，甚至不敢散开。

“以前竟然没注意到，这玩意竟然是个生物啊！”安格尔嘀咕道。

或者说，整个深渊下的黑雾（魔气）就是一只巨大的生物。

它是有一定意识的。

如果不是它逃避着安格尔的丝线，安格尔还无法确认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个生物的特性是“空间”，它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空间置换和移动，历代的魔王就是通过这个特性转移地下城，打开门，入侵地表世界的。

这就是魔族所说的“深渊的意识”吧？

安格尔倒觉得可以利用这个做点其他事情。

他看向了亚桑：“正好，你配合我做一个实验看看吧？”

“啊？”

亚桑愣愣道。

几天后，关注直播的学生们注意到了亚桑头像的变化。

原本所有的首席的头像是并列放在屏幕下方的，其中观看率高的首席的位置会靠中间一点，但没有太大的不同。

亚桑头像框中却多了一个亮晶晶的魔法阵图案，在头像中显得相当醒目。

学生们就不由点击了头像框进入亚桑的直播间。

亚桑倒是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不同，正在和观众们介绍他最近的建筑结果：

“大家都知道，我准备建造魔力基站；”

“但是各位也看见了，这个世界几乎寸草不生，要培育蘑菇或者其他类型的基站太困难了，我甚至问了问符文师，可不可以将这里的基站改成仙人掌，但好像也不合适仙人掌种植的样子，只能先从灌溉水渠建起；”

“而最近的河流，一直看直播的大家是有概念的，是在史莱姆农场那一边；”

“所以，我在大家睡着的时候，偷偷努力一下。”

“有了一点小进度。”

亚桑这么说着，比了个手势，直播的视角切换，露出后面一条水渠来。

那是一条通往地下暗河的水渠。

那条河流虽然是离血池最近的河流，但地势比较低，即使农场需要水，也必须用水桶提上来才行，所以平时大家情愿使用水魔法，也不会接近这里。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水车。

它就是普通样式，没有魔法驱动，但骨碌碌的旋转着，将暗河中的水抽到了地面上，然后荒野，只要再往前挖一阵子，就可以到达农场了。

看到这一幕，弹幕顿时炸锅了。

“神tm的偷偷努力了一下。”

“学霸都是这样努力的吗？”

“你到底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做了多少事情？”

可惜亚桑看不见这些弹幕。

亚桑看着水车，心里有点打鼓。

亚桑没有说谎，这辆水车是他早就在大家睡觉的时候偷偷造的。

不过这个水车没有用魔法，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亚桑是在一个女孩的梦境中学会这个水车的制作方法的，当时他才被召唤出来，神选派给他了那个女孩作为他的“食物”——除了用项圈套住脖子以外，神选派这边给出的伙食很不和亚桑的胃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用甜甜的女生当食物，搞得亚桑现在看见甜食就恶心——亚桑当时吃掉了女孩的噩梦，发现那孩子大概是个村姑，因为想要改变村子的状况去了森森那塔，却被人背叛拐骗，最后送到王都，成了梦魇的饵食。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怎么都好。

总之，亚桑不觉得一个村姑可以掌握的技术，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因为魔力基站还没有建好，要制造魔力水车也没有用，所以亚桑制造了这个水车抽水灌溉农场，准备多样一点史莱姆，再制造基站。

所以在亚桑看来，真是一点小小的努力而已。

不值一提。

他甚至觉得这么做有点丢脸——梦魇姑且不提，作为魔法学部的首席，他先搭了一个凡人都可以制造的水车出来，大约会和卡塔那对比其他人更夸张的羊角一样，被大家嘲笑的吧！

如果不是魔王陛下的要求，亚桑甚至不准备让任何人注意到这个。

是的，这是安格尔要求的。

安格尔要求亚桑对所有人介绍自己的水车，然后进行下一步计划。

亚桑无法违背“魔王陛下”的要求，只好硬着头皮行事。

好在亚桑是一只梦魇，不少人在梦里都是呆呆的，其中有一些性格比较古怪的人甚至是坐在舞台下面，旁观着自己的梦境的。

亚桑很擅长主导这种“独角戏”。

大概。

亚桑舔了舔嘴唇，对着虚空微笑道：“在挖这条水渠的时候，我有个地方不小心挖得深了一点，结果——”

亚桑走到某个地道的入口处，向下走去。

弹幕再次掩盖了整个屏幕：

“不小心？”

“学长！你这是要挖空地底啊！”

“等一下，那是什么？”

“祭坛？”

亚桑捧读的说道：“噹噹噹，没错，我发现了一个祭坛。”

这里开始就是骗人了。

这个地下空间是二笔和奈尔帮忙搞出来的，就在小屋的下面，和上面的空间裂缝相通。

“不过这个祭坛好像不是祭祀神灵的，而是可以连通外界的，”亚桑继续道。

他站在其中一个魔法阵的中心：“游戏的提示告诉我说，如果大家支持我，可以给予我一些帮助，不过太大的东西无法进来——”

伴随着这句话，金灿灿的东西从亚桑的头顶洒了下来。

是糖果。

当深渊的通道打开的时候，首先涌进来的是那边人类的情绪。

亚桑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很熟悉这个。

一般来说，打开这种通道以后，最浓厚的味道是贪婪，其中混着胆怯和恶意。

正面的情绪很少。

这一次亚桑面对的却是大量的赞赏，还有他所熟悉的那个味道——

愚蠢的甜味。

亚桑伸手接住了一粒糖果。放进了自己嘴里：

“腻死了。”

他嘀咕道，但这个甜至少是单纯的甜，比女孩那泡在绝望中的噩梦要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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