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为何不走？”

许景快步走出习政殿扶住出现在身前想要跪拜的林海。

“陛下都不曾走，臣身为一国宰相怎可抛下黎民百姓就此离开？”

林海站起身反手抓着许景的手眼神坚毅。

“此等大难，朕身为帝王自然走不得。更何况，朕自有把握能够隔绝于瘟疫之外。倒是舅舅，若留在这京城之中只怕未必安稳。”

许景摇摇头劝说林海。

“陛下，身为臣子理应追随您的脚步。”

“若臣如今正直壮年，大抵不会留在京城之中坐等死局。”

“可如今，臣已年过艾服之年还能有多少日子？死则死矣，只当用最后一点时日追随陛下。”

林海眼神坚毅决拒绝了许景让自己离开京城的决策。

许景哑口无言，只能默默点头。

“也罢，舅舅便随朕在这京城之中静候瘟疫了结吧。”

许景扶着林海坐下，缓缓开口。

“陛下能够如此准确预测此次瘟疫，可是知晓其中内情？”

坐下后，林海随即追问细节。

许景的反应极其快，虽依旧比不上瘟疫散播速度，可已算得上极好。

如果没有许景提前安排，只怕此刻京城之中所有百姓都已经沦为瘟疫潜在感染体。

而现在，确凿所知的接触过瘟疫之人，实则不过京城十之一二而已。

如果能够尽早将这一批感染之人封锁，或许京城之中折损的仅仅只会是这些感染之人。

“还是慢了，虽说提早感知，此次大难只怕依旧要死不少人。”

面对林海询问，许景微微叹气。

看似他已经把握时机，实则依旧慢了一步。

这一步慢便步步慢。

许景在心中有所预测，此次瘟疫想要彻底平息，只怕最少要死掉一半百姓。

那可是足足上万人啊！

“陛下何必自责？这已是您所能做的最好决策。”

“您之决策无愧于心，无愧万民。”

林海安抚着许景。

身为一位经历数十年官海沉浮的老狐狸，林海如何看不出许景此刻心情难以平复。

只是林海虽嘴上这般说着，心情又与许景有何异？

一样对于眼下这种局面带着深深不安。

作为三十年前瘟疫亲历者，他对这等人祸有着无比清醒认知。

无论何朝何代，一旦爆发此等祸患，少则上百条村子人烟熄灭。

多则数座城池就此死寂，沦为鹫鹰猎场。

能够如同许景这般将损失压倒最低的帝王近乎一个都没有。

这也是为何，林海能够这般坦荡安抚许景的原因。

“那是人命啊！上万条性命啊！这群疯子怎么做得出来？”

许景眼中满是怒火，死死压着牙关一字一字自嘴里吐出。

“是那人？他居然还活着？”

林海从这短暂话语间听到太多太多。

一瞬间，他的后脊背冷汗直冒，手脚冰凉。

“除了那群疯子，还能有谁？瘟疫一事数十上百年都未必能遇上一次。”

“短短百年之间，接连出现两次，这摩尼教果真是我大乾第一等祸患！”

许景咬着牙愤恨说着。

“如若当真是此人，陛下大可派遣锦衣卫在京郊附近搜寻。”

“此人极为自负，定然不会距离此地太远。”

“昔年，曹公追捕此人之地亦是在案发附近。”

林海想起一个关键讯息，随即开口说道。

“当真？若真是如此，定要将此人抓回，将其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许景眼眸之中尽是杀意。

这是许景第一次这般痛恨一个人，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活生生疼死。

“只要追查，大抵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

林海点点头附和道。

许景当即命令宦官将这消息传给曹公，吩咐其带领锦衣卫直奔京郊追查此事。

“陛下，门外有一人求见。”

许景安排后此事后，精神才稍稍缓和几分坐在林海一侧沉默无言。

不多时，一位宦官走到许景五步外，小心翼翼说道。

“何人。”

许景微微皱起眉头，他可是记得京城之中三品四品大员几乎都已经迁出京城之外。

这里大抵没有什么高官，京兆尹等人若是前来，手持自己令牌必然不会遭到阻拦。

许景一时间也有些好奇来者何人。

“看模样大抵是为道士，不知陛下是见还是不见？”

宦官想了想回忆起那人模样。

“道士？国难当头，居然有道士胆敢前来东宫？看来，又是个胆大妄为之人。”

“让他进来。”

许景不用多想，瞬间认定此人必定是一介江湖术士，想要借这瘟疫横行之时给自己捞个一官半职。

正巧许景如今就在气头上，这种自寻死路的鼠辈，许景自然要那他好好开刀。

“贫道稚川上人拜参见陛下。”

很快，一位身着素衣布鞋，扎着道教发髻与林海年龄相仿的道士走入东宫内。

“稚川上人？不知阁下出自何门何派？”

据许景记忆所了解，道士之间派系林立。

虽同属道士，却又有不小差别。

“贫道出自太平道，先师早已经驾鹤西去于道教之中并无名头。”

道士微微稽首缓缓道。

“来此所为何事？”

许景听闻太平二字对于这位道士更是不屑。

在他记忆之中，那以太平之名行事的，可是谋反之人！

“贫道路过京城，却见京城之中瘟疫盛行。臣见病患大多与记忆之中一病相似，特来面见圣上。”

道士似乎看得出许景对自己多有不细，一五一十答道。

“你见过？”

许景微微皱眉，对于此人所说并未完全相信。

“的确见过。臣三年前游离滇地之时，得见此等病患。”

“当地人称之为疟，不幸感染三日之内便会长满痘点，进而全身腐烂。”

“七日之内水米不食，若剖开尸体，便能得见期间器官溃烂发肿犹如泡水而死。”

道士一一将记忆之中所见症状一五一十说出。

而这些症状竟真与已经被解剖尸体不谋而合！

“可有解救之法？”

许景大喜过望，快速起身握住此人的手连连追问。

“大抵是有的，只是不知京城之中药物可够？”

“如若够，在下定会将药方一一写出供陛下救治全城百姓。”

道士点点头一五一十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

许景深知，眼前此人或许身份极其不简单，随即问。

“在下葛洪。”

道士在此稽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