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松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一点。

不是他强行把她们关在这里，而是她们迫切地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气氛，变得好沉重，重得即便是向来聒噪大嗓门的鸿律岚都不愿意发出一个音节。

寂静，统治着这片花海。

以及站在花海之中的人。

白色火柴人再次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地出现，他们围绕在每一名患者的身边，就像是最称职的群众演员，演绎着患者心目中理想的画面。

注视着这样一群陶醉于理想画面中的病人，和依赖于这些病人的张旭松，萧乔禁不住沉下一口气。

“真是个闹剧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伫立在萧乔身后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墙的幽紫色骷髅骸骨一下子行动起来。

鸿律岚只觉一阵强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剧烈的气流令他汗毛倒竖，皮肤仿佛都被割伤了。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幽深的紫色，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火。

炙热却又冰冷。

看到萧乔使用异能对自己展开迅猛攻势，张旭松并未慌张。

刷——

就像是吊线人偶，前一刻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理想乡中的患者们眨眼间闪到了张旭松的身前。

这数十名患者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张旭松护在了后方。

“呵呵……”

见状，萧乔禁不住发出充满讥讽的轻笑。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治疗患者关键时刻却拿患者当挡箭牌啊，这医德可真是让人钦佩。”

萧乔漫不经心的冷嘲热讽令张旭松的脸色变得难看了，方才刺激白枫时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因为我如果死了就再也没办法治疗和帮助她们了，所以我不能死。”

张旭松说的大义凛然。

“嗯，有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萧乔打着哈欠点头，插在黑风衣口袋里的右手却抽了出来，轻轻向前一挥。

暂时停顿的幽紫色骷髅再次动了起来。

“你不能伤害她们！”

就在这时，张旭松再次开口打断了幽紫色骷髅的进攻。

眼帘稍稍扬起，萧乔在等待张旭松的解释。

“别看她们是在这种不真实的地方，但她们都还活着！她们是活生生的灵魂，灵魂如果受到伤害，精神就不会健全，如果你杀死她们的灵魂，等同于就是在杀人，这样一来，即便你们最终杀了我，现实世界中的她们也依然活不过来，所以，你不能伤害她们！”

明明是利用这些患者的灵魂来给自己做盾牌，可张旭松却口口声声说得好像是自己在保护这些患者的灵魂一般，萧乔也是醉了。

本以为自己的话多多少少能够打动萧乔，然而张旭松看到的却是和意料中截然相反的景象——

幽紫色的骷髅骸骨，增多了。

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仿佛来自冥界的士兵，因原本就是死人看上去毫无生气，但正因为此，才格外可怕。

再看站在对立面的张旭松那边。

表情呆滞双眸无光的患者们头稍稍歪着，肩膀微微向前缩，两条手臂自然垂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僵尸。

敌对双方，都不是人。

身处这样的战场，蹲在地上的白枫只觉头皮发麻。

“孟婷婷……”

他伸出手想去够站在僵尸队伍中的孟婷婷，但却退缩了。

现在的他，有资格触碰孟婷婷吗？

有资格把孟婷婷带回现实世界吗？

明明那并不是孟婷婷所希望的……

他有决定孟婷婷人生，帮孟婷婷做出选择的权利和资格吗？

不……

他没有……

所以他只能像个窝囊废似的蹲在地上，什么都做不到。

“我……我……”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在地，仿佛断了线的珍珠项链。

白枫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抹去止不住的泪水，脑海中响起了白枫二号的声音。

“换我！你个没用的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回来，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白枫二号在骂白枫，毫不留情。

然而白枫却用力咬住下嘴唇狂摇头。

他不要换小枫二号出来，也不能换。

白枫心知肚明，二号是他所创造出来的人格，是他常年压抑的自我扭曲爆发后的产物。

一旦把二号释放出来，他怕二号会不分敌我地伤害这里的所有人，即便二号跟他一样也喜欢孟婷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出来！”

白枫拼命摇头拒绝。

“不让我出来你特么的倒是争点气啊！去抢啊！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抢过来！你不是贪婪吗？这种时候做缩头乌龟你对得起而天神给你的封号？！”

白枫二号不停地在大脑里苛责白枫。

然而打从一开始，白枫就不认为“贪婪”这个罪名是天神赐给他的。

那明明就应该是属于小枫二号的……

因为小枫二号比他强大得多，拥有得到更多东西的资格。

小枫二号才是贪婪。

而他，什么也不是。

只能品尝着这些负面情绪的白枫深深地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恶性循环。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又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随着幽紫色骷髅数量的激增，始终游刃有余的张旭松不禁有些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没听懂我的话么？硬是要和我为敌的话……这些人也都会死的。”

“就是啊小乔，你到底在干嘛？”

看着一大群蓄势待发的骷髅和一大群视死如归的僵尸，鸿律岚感觉自己绝对是走错片场了。

他只是想当个惩恶扬善保家卫国的超级英雄，怎么这会儿就有种要在恐怖片中壮烈牺牲的既视感呢！

然而对于鸿律岚的提问，萧乔感到很诧异。

“你问我干什么？当然是战斗了。”

“战斗？”

鸿律岚瞪大眼睛。

“可是你没听到……”

“听到了啊！那又怎么样？”

连打好几个哈气，萧乔反过来问鸿律岚。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啊？”

鸿律岚的大嗓门再次开启。

“我们根本不能战斗的好吗？如果伤害了这些灵魂就全白忙活了啊！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进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出去吗？”

表情和肢体语言都非常丰富的鸿律岚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强调自己的观点。

鸿律岚其实也很着急，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事件却仍悬而未决。

他也想尽快解决到张旭松，但面对这些无辜的患者的灵魂，他实在下不去手。

耳畔响起萧乔轻飘飘的一声叹气，鸿律岚看向萧乔的同时，听到了萧乔波澜不惊的话语：

“纠正一点彩虹，我们进来不是为了救这些人出去，而是为了打倒异能者……而且，原本这些灵魂在现实世界中就都是死人，能救的话自然好，救不了的话正好我们也不用背锅……”

咚！

最后一个字与这一声闷响同时响起，萧乔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有种下颌骨被打裂的错觉，萧乔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脸似乎都变形了。

“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残忍自私的人！”

挨打的下一秒，鸿律岚的河东狮吼就狠狠抽了萧乔鼓膜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