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敌事前也已派人在天岚置办好宅子。是以在王家众人进城之后，也便直接去到那王家大宅。

下人与护卫们在宅门口进进出出地搬着行礼，忙的热火朝天。而相较于门前的热闹，王家的书房内的气氛则是格外的压抑。

王荣低着头，双膝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恨。

王子玮则站在他身侧，沉着脸不住的说着什么，语气沉重。

“……长此以往下去，我王家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地？宋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

“放肆！”

王无敌怒喝道：“王子玮，这是你与老夫说话的态度吗？！老夫杀蛮子的时候，你小子的娘还在穿开裆裤呢！”

“老夫的所作所为，哪里用你来评判！而且老夫又凭甚要对赵轻玄那无用小儿恭恭敬敬，就凭他是大宋的王？他也配？！”

“……”

王子玮一时语塞。

自己家的老爷子什么脾气，他再是清楚不过，那认准了的事情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于赵轻玄便是如此，即使他是这大宋之主，看不起他的王无敌，仍旧不会给其半点好脸色看。

“滚出去！”

王无敌不耐地冲王子玮挥了挥手，“以后再敢说这种话，小心老夫打断你的狗腿！”

“唉。”

规劝无果，王子玮只得向王无敌举手一揖，迈步离开了书房。

“你呢？”

王无敌敲了敲椅子的把手，低喝道：“你与那郭羽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被揍成这般模样，如实说来。”

“是。”

王荣抬起头来，将今晨所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孙儿只不过是想与那郭羽打个招呼而已，结果他竟敢如此。”

王荣咬着牙说道：“孙儿自是不敢请太爷爷为我主持公道，但还请太爷爷给孙儿一个找回场子的机会。”

“随你。”

自己曾孙性子如何，王无敌是再清楚不过。而王荣所讲的经历，估摸着有一半是假的。

对于这些，王无敌并没有细究的意思，只是说道：“不过若是下次还被那小子给揍得这般惨，这王家的大门你就不要再进了！”

“孙儿省得。”

王荣沉声道：“孙儿定不会再丢了我王家的颜面。”

王无敌低头看了看王荣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愈加不爽起来。

他对于这个重孙的确是宠了一些，要不然方才也不会强行与郭羽动手。

王无敌之所以如此，完是因为王荣在武道当年有着过人的天赋。

王家人丁虽多，可真正能拿的出手的武道强者，却只有他一个。

他的几个儿子均是些无能之人，撑死也不过虎威初境而已。

孙子辈虽然好些，但最强的也就是王子玮

这个虎威巅峰。

虽说武道境界并不代表一切，可一旦自己死了，王家这个将门世家，届时连一个入势境界的强者都拿不出来，那未免太寒碜了些。

王荣性子顽劣，但天赋却是不错，年纪轻轻便已至虎威高境。若是能倾力培养，日后未必不能成为入势高手。

然而，自己这个颇为看重的重孙，与那个军神之子相起来，几乎就是拿骡子比战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同样都是未及冠的岁数，郭羽已经能与自己交手而不落于下风。

反观自家孙儿，被人揍得脸肿的跟个球一样。

王无敌越想越气，当下连连挥手，“没事了就快滚，没用的东西，老夫看见你就烦。”

“是，是。”

王荣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很快地便消失在了王无敌的视线之中。

……

“来，抬手。”

巧兮拿着一件黑色长衫，冲着郭羽说道：“奴婢来服侍将军穿衣。”

“我自己来吧。”

郭羽将身上的白袍脱下，继而将手伸向巧兮，“把衣服给我。”

“不给。”

巧兮皱眉道：“说了由奴婢来。”

“折腾你做甚，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穿。”

“问题又不在这里。”

巧兮皱眉道：“将军冒了天大的风险将我们收留在府中。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这良心怎能过意得去。”

郭羽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在军营里与巧兮两女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郭羽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就带着她们回了府中。

先前赵轻玄已与他说了未时要召集群臣在殿中议事，而郭羽作为其亲封的征南将军，自是不能缺席。

既然是殿前议事，这穿着自当要正式些。而眼下巧兮手里的，正是郭羽那几乎从未穿过的官服。

见巧兮态度异常的坚定，郭羽也只得由她，他张开双臂，眼中有些无奈。

巧兮满意地笑了笑。

少顷，那件黑色官服已经换在了郭羽的身上。郭羽转了转身体，自觉还算合身。

“这要是被你天天这么弄，以后我怕是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了。”

“那奴婢便服侍将军一辈子，只要将军不嫌弃就好。”

巧兮将天过递向郭羽，“将军，剑。”

郭羽摇头笑道：“哪有佩剑见君王的道理。”

巧兮闻言，亦是觉得有理，当下便将剑放回架子。

穿戴整齐后，郭羽便冲着静候在一旁的巧兮嘱咐道：“门口我已安排了护卫，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与倩兮使唤他们即可。”

“将…将军，喝杯茶吧。”

郭羽正说话间，就见得倩兮端着一杯茶向她走来。

他倒也没有拒绝，举杯将之喝尽。

不得不说，这倩

兮虽然看起来呆的很，这泡茶的手艺还真有一手。

即使是郭羽这个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这杯茶好喝得很。

“谢谢，很好喝。”

郭羽冲着倩兮笑道。

蓦然得到夸赞，倩兮不禁有些还有，她微红着脸，低声道：“谢将军称赞。”

“我且走了。”

郭羽对着两女点了点头，随即走出门去。

他甫一离开，宅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良久，倩兮出声问道：“姐姐，我…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啊…”

“等将军回来。”

巧兮转头望向窗外，看了看那老老实实守在门口的散城军甲士，继而轻声道：“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

来到宫门下方，看着眼前平整的土地，郭羽忽地停下脚步。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脚下的土地。

就在几个月前，一场惊天之战曾在此地打响。

在那飞雪中，有过入势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在那烈火中，有过绝世强者一剑拦下百万师。

然而，无论是飞雪，还是烈火，如今皆已消失不见。北魏王妃已然香消玉殒，天下第一的佩剑也正在自己家中。

赵文奇，吕灵，车恬，吕舒勤…还有那些死在宫内的三国甲士，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所留下过的痕迹，皆已被负责修缮王宫的匠人给抹去。

这座王宫，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郭羽站起身子，心中有些感慨。

痕迹虽然没了，至少自己还能记着他们曾经在这世上走过一遭。

可等到自己老眼昏花，又或是百年之后，又还能有谁会记着他们？

“妹夫，发什么呆呢？”

郭羽正出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赵轻玄的声音。

郭羽自嘲道：“犯矫情呢。”

“怎么个矫情法？说给孤听听。”

“就是觉着，辉煌一度也好，强及百年也罢，哪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终有一天也会被人忘记。”

“嘿，妹夫你还挺多愁善感。”

赵轻玄笑道：“咋可能会被忘，那不还有史书呢吗。”

“留个一字两笔的，有什么意思。”

郭羽耸肩道：“人灿烂的一生，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概括尽的。”

赵轻玄笑了笑，抬手指向前方的空地。

“也罢，孤许诺你，若是在孤有生之日大宋能一统九州，孤就在此建立一座将军殿，并且会在殿内安置一座妹夫你的雕像，另附妹夫详细的生平事迹，供后世大宋子民瞻仰，何如？”

“王上要是这么说，那臣还要麻烦王上一件事。”

“你倒是贪心，说吧，什么事？”

“到时候，别忘了把臣刻得英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