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玉退下，峨眉众人退场。

场下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当代峨眉掌门芳湘师太亦是姓芳，如今周小玉搬出她的名讳，不知是她对青鸾的确情有独钟，还是出于对芳家小姐的庇护。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场下之人若有心想将青鸾占为己有，已然不是易事。

换句话来说即便是那芳语败了，最后的结果是青鸾剑也不一定有人真敢带走，到头来不过是试试水罢了。

忽然间，四周的看客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过道，一大汉背着巨剑踱步而来。

外面艳阳高照，他却是穿着棉袄，不太乱的头发，五官粗壮。一脸的虬髯，目光冰冷，却看似热气腾腾，同样也杀气腾腾。

“这人怎么这样？”

“穿成这样他不热吗？”

他的确很热，但他的人耐热。

议论的看客乃明月楼周遭邻居，他们一大早便堵在了这里，将明月楼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人的气场很强，所以在看客反应过来的同时，他们的身子已然主动让开。

顷刻间，所有的目光几乎都被他所吸引，好似他才是场间最晚出场，也是最美的那个“美”人。

“那人是谁？”

二楼正悠哉饮茶的武春阳闻声也望了过去，黎明山庄的小丫头此刻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芳盈。

北里唐直接上了场，就这么往台上一坐，伸手道：“给我来一壶酒，要好酒，名酒，美酒。”

芳语点头，侧下方的李花道：“寒潭香可好？”

这里既然是青楼，那么只要客人需要饮酒，自然便就有酒。

北里唐道：“甚好。”

话必便有人上酒，北里唐一口饮下，浊了口气，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山那头大雾弥漫，阴雨连绵，山这头却艳阳高照，雅士汇聚。”

他这是在与谁说话？他莫不是在抱怨老天的不公？

老天的确不公，可他说的话却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又岂能颠倒乾坤？”芳语将青鸾剑插回剑鞘，随后看向北里唐，道：“不识阁下何名？有何赐教？”

北里唐又酌了一口，道：“丫头，我不是来与你打斗的，起码现在不是。我对青鸾毫无兴趣。”

“哦？”

场下有人大呵：“哪里来的大汉？既不是为剑而来，还不速速退场。”

北里唐缓慢的站了起来，笑道：“我乃塞外浪子，听闻中原武林人才济济，故心痒难耐，誓要一见，如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皆可拔剑而来。”

“好大的口气。”

一人一剑，便向场间所有人都下了战帖，这岂止是口气大而已，简直是狂妄得有些过份。

那人闻言一跃而上，道：“在下今日也不是为了青鸾而来……”

话音未落，后话便再也无法接上。

呼的一声，忽闻一阵风起，他的人便被整个拍飞了出去，好似被飓风席卷的泥沙，狠狠的砸在人群中央，随后便口吐鲜血而亡。

是的，当场死亡。

场下顿时惊嘘连连。

北里唐手提酒壶，出手干净利落，简单有效，可他的人依旧站着，他的剑尚未出鞘。

所以他方才只是出了一掌。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笑了笑，他接着道：“我也不例外。”

“再给我来一壶酒，同样需得好酒，美酒，名酒。”

壶中的酒已然见底。

李花笑问：“这次换竹叶青怎么样？”

北里唐道：“甚好。”

酒已上台，当下又有数人齐齐而上。

芳语道：“既是比试，当以一对一。诸位如此，有失江湖道义。”

有人道：“此人大言不惭，何须对他讲道说义？”

北里唐潇洒抬手，道：“无碍，无妨。”

“请。”

酒正下肚，数人举剑齐齐攻来。

北里唐腰身一扭，惊齿出鞘。

剑风横扫间，数人齐齐皆被拍飞，砸在下方的人群身上。

“好快的剑。”

“好宽的剑。”

“好怪的剑。”

“惊齿？”二楼的武春阳站了起来。

“北里唐——”

芳语躬身行礼：“原来是惊齿剑，北里唐。失敬失敬。”

北里唐道：“在下正是北里唐，失礼失礼。”

芳语闻言欠身退下，青鸾剑却依旧留在高台。

此时此刻，这已经不是她的战场，即便是作为主家，她也应当退下。

“还有谁？尽管来。”

看戏的人若有所思，却是无人回话。

半晌，楼上这才传来回音：“阁下如此狂妄，真的好么？”

北里唐依旧饮酒，饮得痛快。

饮得痛快，却战不痛快。

他道：“若阁下有话，请上台来讲。”

言罢，只见一男子飘摇而下。

他的瞳孔漆黑，发丝黝黑，身着黑衣。

他的身子很轻，动作优雅，好似他生来就会飞天一样。

他的手中有剑，漆黑色的剑柄，漆黑色的剑鞘，漆黑色的剑，如他的人一般，好似被墨水寖过。

芳语微微行礼，男子见了回礼。

北里唐道：“看阁下身姿不凡，可否告知名讳？”

男子并未开口，芳语却道：“此为武家堡当代家主，武春阳，武前辈是也。”

北里唐闻言皱眉，问：“武家堡很有名？”

芳语道：“名声的确不小。”

北里唐问：“剑呢？”

武春阳道：“剑名为墨，是为黑墨。”

北里唐道：“黑墨剑？”

武春阳道：“是的。”

墨若不是黑的？难道还有其他颜色？

北里唐点了点头，道：“很不错的名字，你的人也的确很黑，你的剑更黑。”

武春阳当然知道他指的不是自己的皮肤黑。

因为他的肤色一点也不黑。

不但不黑，相反还有些苍白。

黑色的衣，黑色的剑，给人以黑色的感觉，肤色却是不黑，这是什么道理？

武春阳道：“鄙人的瞳孔是黑，衣着也黑，剑更黑。可鄙人眼里的世界不黑，心亦不黑。”

北里唐笑道：“这听上去很有趣。”

“有趣？”武春阳不太理解。

北里唐道：“是的，有趣，而且很有趣。既是有趣之人，当共饮之。”

说罢，北里唐手腕翻转，手臂一振，他手中的酒壶瞬间倒飞出去。

酒壶虽倒，酒水却是不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