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六五章 师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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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四周兵器林立,场中方砖参差不齐,武者每每或砸碎或斩断或踏裂旧砖,杂务道人便以新砖补上,是以整片场子斑斑驳驳,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上修炼过武艺。

演武场背靠玉清宫,上清宫与太清宫在其上巍巍而视,一如武学进无止境之寓。

葳菱道人为高荃探视完病情后,带着两个得意徒弟回到山上达真观内院,要两人下演武场切磋技艺,一来看看缪成这些年长进如何,再者也瞧瞧自己新创并传给杜梦已的功夫效用如何。

葳菱道人令二徒只比试招数,不较量内功,第一场先对练达真观基本功。毕竟缪成入门较早,基本功打得比杜梦已扎实,在第三十招上逼住了师弟。

葳菱接着令二徒不限招数自由搏击。二徒均拿出师传功夫较量,杜梦已不时夹杂葳菱新创之技,缪成边斗边赞,心想师父的功力显然更进了一层,不然怎能创出如此妙招。二人一个有意相让,一个谦虚内敛,因此斗了个平手。葳菱喊住二人,叫拿出真功夫切磋,不然哪里能有进步。

第三场较量使用兵器,二人均挑了木剑。有了葳菱的训诫,这一比两个人都拿出了七成的功夫,一时又战成平手。

杜梦已毕竟年轻,好胜心强,前两场切磋已经勾起了求胜欲,想在师父面前露脸,是以出剑越来越快,招数越来越新。

缪成初时尚能自在化解从容反击,然而待杜梦已新招一起,他渐渐眼花缭乱。他在钟玄颖王府被齐枭重创,虽得妖医妙法施治,但只治了内伤,损耗的内力一时半会还没有增益,加之保护着游云高荃几日奔波劳累,气血早已不和,如今被杜梦已的长剑新招套着转了三圈,演武场周边陈列的各般兵器突然刺入脑中,“凌霄绝艺”的破剑法随之喷薄而出,再也收束不住。

长木剑忽而化作朴刀,忽而变成短棍,各种奇妙招数齐齐指向杜梦已木剑的破绽,后者哪里见过这般精妙的招数,顿感吃力,手上不自觉已运了内力。

再斗十几回合,杜梦已的长剑斜斜向缪成手腕切来,缪成脑中猛然涌出刀枪剑戟各种兵刃化解此招的路数,斧钺钩叉在手腕上争执不休,谁也争不过谁,如此倒把缪成持剑之手硬生生阻在半空。

杜梦已木剑切到,收力不及,狠狠斩在缪成手腕上,缪成木剑登时落地,手腕肿起多高,杜梦已慌忙拾起缪成木剑,双手一捧,躬身向师兄道歉。

若非杜梦已一剑,缪成的神与身还在那里纠结,这一剑可以说是为他打跑了心魔,暗自庆幸之余,连忙伸左手扶住杜梦已。“师弟惊才绝艳,得师父真传,为兄诚心道贺。”

杜梦已惶恐道:“师兄有意相让,梦已惭愧,误伤师兄手腕,可还要紧?”

“不碍事不碍事!”缪成甩甩右腕,还想客气两句,身后葳菱开口:“小已回去歇息吧,成儿随我来。”

杜梦已向葳菱恭敬施礼,再向缪成道别。缪成随着葳菱道人进到玉清宫,葳菱道人找了间小室盘坐蒲团,缪成抚腕恭立。

葳菱一直面沉似水,见此间僻静,沉声斥责:“你好大的胆子!”

缪成见师父发火,忙附身跪倒。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功夫?”

缪成不敢对师父撒谎,一五一十将逍遥宫凌霄殿的奇遇告诉葳菱。

“伸出手来!”

缪成以为葳菱是要为他看手腕的伤,忙将使剑的右手抵出。

葳菱斥道:“换只好手!”

缪成伸出左手,葳菱探三指为缪成搭脉,眉间逐渐皱起。

十弹指后,葳菱收回手去:“原来你也得到那异人疗伤,若非他为你接续经脉,你先前受的那一击没有半年莫想养好。”

缪成道:“此一击乃是拜听雷城城主齐枭所赐!”接着将齐枭硬闯王府讨要齐骏,自己救援受伤之事简要告知。

“齐城主几十年的功夫,凭你圣道的本事不败才怪,不丢人不丢人。但你那新学的功夫居然能抗他许久,实属不凡,若非你心魔大作,他在招数上恐怕占不了你多少便宜!”

缪成坦言:“徒儿在那凌霄殿受艺之时的境况实在怪异,至今也搞不明白来龙去脉,当时的状态好似身在梦幻之中,情势又紧急,所以未能得师父允可便学了来,若师父觉得不妥,请您帮徒儿将它废去!”

葳菱轻轻摇头:“达真观素来不禁止子弟学习外艺,我也并非是不通事理之人,何苦废你功夫,不过你可知道‘四真道’‘小流江海’的寓意?”

缪成点头:“修习‘真至圣贤’四道,需循序渐进,不弃涓滴,方成江海。井涌泉,荥成溪,俞聚流,经汇江,合入海,百脉归一,方成汪洋。五阶汇聚,一道始成,道道积聚,神功圆满。若急功近利舍本逐末,以外求内,则如海潮倒灌江河决堤,轻则走火入魔心神俱败,重则经脉剥离性命不保。”

“不错,那何者为本,何者为末?”

“神为本,精为干,气为末。气为本,运为干,技为末。贤道为本,圣道至道为干,真道为末。”

“如今你已修到了何道何阶?”

“徒儿不才,已修到了圣道俞阶。”

“贤道根基扎得如何?”

“得师父不弃,根基扎得还算结实!”

葳菱手捻长髯:“问题就出在这里!”

缪成不明所以,诚恳求问师尊。

葳菱道:“咱们达真观的‘四真道’以炼气为本,以气驭技,从无到有,一、二、四、八再到六十四数变化,层层递进,乃是内家的精深功夫。你得奇人传授七七四十九种绝艺,均是外家的奇技巧艺,若是毫无内家根基或是内力尚浅之人前去练习,绝艺通神,久而久之,外力自然会化作内力,这也是习武的一条正途。”

葳菱顿了顿,深入浅出地为弟子解惑。“若把天下武学归总,内外两家好似阴阳双鱼,内家功夫好比阴眼生阳鱼,外家功夫好比阳眼生阴鱼,虽无高低强弱之差,但却有快慢缓急之分。”

“内家功夫初练艰涩,尤其在扎根基上所耗的时间颇多,然而一旦打稳了基础,日后的进境可以说一日千里。”

“而外家功夫初练时简单实用,上手颇快,但若练到以外化内的时候,便逐渐变慢。若内家外家斗在一处,起初内家是定斗不过外家的。但越往精深修炼时,外家又斗不过内家了。”

“天道循环,因人抉择,你既已有了牢固的内家根基,再去修习外家绝妙的功夫,犹如两虎相争,轻则灵台无主,重则内外俱伤。你习练‘凌霄绝艺’之后两番遭遇强手,两番出现心神混乱之情。你师弟功力尚浅,也能将你的心魔逼出来,而你遇上外家高手齐枭,若非他手下留情,你恐怕早已丢掉了性命。老子云‘多则惑,少则得’,你正处在容易迷惑的年纪,‘凌霄绝艺’实在不可急图!”

缪成恭敬拜谢葳菱道人:“师父教诲甚是,可弟子一旦和高手比拼起来,脑海中各种技艺不自觉地就纷繁涌现出来,根本收束不住,还望师父指点迷津。”

葳菱道人轻叹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心魔是你自己的,除魔卫道的征途还得由你自己来解。道家《清心诀》你是背熟了的,闲来好好体悟其内的精华,神清则气定,气定则百邪不起!”

缪成似懂非懂,继续讨教:“徒儿当初蒙那奇人授艺时曾受其委托代为光大‘凌霄绝艺’,男儿一诺既出必要践行,这也是师父教我做人的道理,况且他所托之事光明正大,于正道于武者有益,若是不再使用,恐怕有违誓约。”

葳菱点点头:“男儿一诺千金是对的,为师也不强求你不用,只是遭遇强敌时你若再控不住心魔,那可是万分凶险的。自今日起,你若与人交手,务必使用本门‘四真道’功法,其次要留意找寻资质品行俱佳之人将‘凌霄绝艺’传授出去,待其艺成,你需努力克制巧技的诱惑,沉心钻研圣道,一旦进入至道,内力精进境界大开,再回头炼此绝艺,必可抗住心魔。到时内外同修,或可窥探真道也说不定啊,那时为师也要甘拜你的下风啦,呵呵呵!”

老人爱徒情深,缪成深以为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葳菱最后叮嘱道:“此番下山求药,一路艰险,能不与人交手便不与人交手,须谨记‘武者的两条腿比不过侠者的一张嘴’,一旦心魔又起,赶紧‘脚底踩风’。另外,若传授‘凌霄绝艺’,务必记得选则没有内家功夫或内力尚浅之人,否则他与你的状况没有丝毫的差别,同样是要勾起心魔的,切记切记!”

临行前得师父如此尽心的教诲,令缪成深受触动,他再一次向师父拜倒,想说些什么,却梗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道家出尘惯了,也不纠结离别,葳菱道人起身飘然出宫,背着身子离去,再不看缪成,当人已不见了,却有一丝若有如无的语音飘到了缪成耳中。

“樟蒲的青艾团几十年没吃到了,记得给为师带些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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