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三二章 水淹河北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就在靖宁军阵短暂慌乱之际,从风沙中又逃出二十余骑忒渠骑兵,他们人人口中喊着惊恐已极的嚎叫,浑身血污,丢盔弃甲。

没跑出多远,风沙中现出十余骑棕红色的骑兵,一杆杆圆月弯刀在混沌的黄沙中闪着血色光芒,后者速度极快,倾刻已冲至忒渠逃兵身后,赤光闪过,不留活口。

木鳖城上的守军离着杀戮较近,已有人看清了追兵的模样,撕心裂肺价大喊:“妖怪!妖怪!”

那十余骑棕红骑兵并未减速,而是径直杀向靖宁军。

靖宁军前军反应神速,盾阵结成三排,长矛横在铁盾之上,强弓先一轮射住阵脚,随即盾阵内的火铳纷纷炸响。

刚摆好防御阵势,靖宁军惊诧地发现,无论弓箭还是火铳,并没有掀翻任何一名棕红骑兵,箭头或弹丸只将敌人微微滞涩,并未造成杀伤,就好像在面对重甲骑兵一般。

就这么一迟疑的时间,敌骑已冲至近前。靖宁军不瞧则已,一睹之下,人人胆战心惊。

主将中窦冠奎先认出了敌人,后脊梁顿时沉下一条冰线,他主职护卫靖王,当下一声号令:“左右二阵前移阻挡敌军,中军护佑靖王!”

英招!

冷汗瞬间浸透靖王衣背。

眼瞅着仅仅十余匹英招妖物就将前军的防御撕开一个口子,再向远处看去,风沙中影影绰绰全是棕红之色,相较钟玄政变当日情形,那真个是小巫见大巫,今日的妖物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钟玄政变失败的阴影浓浓地笼罩在靖王心头,他嘴里既干又苦,看看前军飞舞的军士残躯,若要和英招妖军硬碰硬势必吃大亏,当下强迫自己冷静,微一筹划立即下达军令。

“后军变前军,往乾京急进,前左右三军变后军,以阻挡敌军为主,不可恋战。”

虽遇大敌,靖宁军仍慌而不乱地转变撤退阵型,英招大军此刻已尽数杀到木鳖城西,作为掩护的靖宁军前左右三军拼死阻挡,为靖王卫队赢得了五里地的逃脱空间。

三万对一万,靖宁军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英招妖物皮糙肉厚,刀砍不烂枪戳不穿,基本损失十名靖宁军才能放倒一头英招,抵抗未久,防线即被冲溃,妖军左冲右突,除了少数逃走之外,大部分靖宁军覆没。

黄沙漫漫,英招中军现出三匹淡毛色的首领,为首英招王浑身金毛,体型高出普通英招一头有余,牠向着左右两头白毛英招低嚎了几声,白毛英招似是领令,一头率领一队三千匹红毛英招追击靖宁军,另一头召集余妖开始攻击木鳖城。

木鳖城西城墙又高又厚,寻常兵家不会轻易强攻此处,河北军前不久便在城下吃了很大的亏。然而英招妖军不管这些,牠们在城下一个急冲锋,故技重施,靠城根叠罗汉堆起了肉墙,瞬间已堆至半城多高。

守城部队哪里打过这仗,半晌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慌张张将城头堆砌的滚木礌石下雹子一样砸落下去,强弓硬弩不要钱一样狂射。

可惜这些防御措施丝毫奈何不得皮糙肉厚的英招。

冲在上头的砸落地上,甩甩头继续往上冲。下头的拼了命一般向上攀爬,好似争夺珍宝一般毫不相让。

不过一刻时间,第一匹英招便跳上墙头,恶吼声中,弯刀抡起两道血线,六七名守军登时血肉横飞。

英招战力太强,守军刚把这头的推落,那边又跳上三头,圆月弯刀一割,方圆五步没有立者。

防御圈一旦打开缺口,英招军源源不断攻上城头。

可怜红原精锐老军,半数战死,赖庆生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弃城而走。北边密密麻麻全是妖物,只得学忒渠人,撒丫子向南逃窜。

主将开逃,军兵哪里还有斗志,能跑的全跑了,不能跑只有等待更悲惨的命运。

金毛英招王昂首阔步踱入木鳖城,在牠眼中,阖城百姓都是妖军的口粮,部下一天没有好好进食,一头头早已饿红了眼,只等着开餐令下。

英招王耀武扬威地静静等候,待部下推上来一名精壮的军士后,牠两臂一分,活生生撕下一条腿,张开殷红的大口咬了下去,英招阵中登时一片鬼嚎。

可怜木鳖城,满城活人死尸尽入了妖物之腹。

靖王败军一路狂奔,沿途设防的层层步兵在尾随的英招冲击下几近覆灭,身边只剩下八千骑兵紧紧追随。

英招追兵此刻将近二千,一个个都是饿红了眼的,连追带杀带吃竟仍死死咬住靖王不放。

狂奔了将近半天,已能看到乾京大城。皇甫莲志早得着急令,率守军出城接应。

待护得靖王入城,后边英招军已经杀到,此刻靖王部队尚未全部进城,皇甫莲志若要跟着涌进城,英招军势必也能杀入城去。

他同毌丘贝私交甚好,毌丘贝在钟玄死战英招,如今皇甫莲志也下了死志,一要护佑主公,二要为好友报仇,他向着寂磬方向望了望,心中默默向家眷告别,环顾三千壮士,人人悲壮却个个不惧,此刻言语已而多余,他一声喝令,忠勇英烈拼死冲向妖军。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英招军被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还能摧枯拉朽,谁知迎头撞上了这支不要命的死士,当场被撞的头破血流。

皇甫军死战英招,靖王已登上城头,他不忍失去这员上将,就要派狼纛全力救回皇甫莲志。

奈何遍寻乱阵,已瞧不到了首将和他的大旗,为全局顾,靖王忍痛割爱,下令守军斩关落锁。

三千皇甫军全数尽忠,靖王站在乾京城头的风沙中,摇摇摆摆如堕九幽冰窖,眼看英招争抢蚕食忠士的尸身,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痛苦已极,眼前一黑,险些从垛堞口栽出城外。

众将急救到箭楼,而他的神思已有些恍惚。

为何在自己前进最关键的时刻总是有这妖物作祟?

难道真是上天不容我高犁文?

若是不容高犁文,奈何叫这许多人陪葬?不如降一暴病死了的干净。

越想越是心灰意冷,越愁越是志散心碎。

他又记起了数月前常余自百越寄给他的密信,小朋友真真切切地预警自己的大凶之日竟是如此个凶法,自己竟对这事没有十足的重视,抑或说,深心中压根没把他的话当真。

可即便自己信了,这英招怎么防备?如何破解?绝望一上来,登时又没了心气。

迷糊了良久,灵犀突然一闪。

常余一介书生,如何能够勘知六月十二大凶,除非有司天监象天的真本事,他若有如此能耐,兴许也能参破破解英招之道,说不定还能窥探吾之命运。浑浑噩噩之中,他已存了寻找常余的心思。

靖王的状态暂时无法指挥全军了,军师夏无名依制接过帅旗。

他先传令火速预警寂磬等河北四镇及谷地诸领,预先做好坚壁清野据城防守的准备。

再令沽淐港东海舰队做好起航准备,乾京一旦不守,立刻从海路撤往薛黄港。

最后在窦冠奎的提醒之下找到一名原钟玄赤锋军百长,仔细询问于战抗击英招的阵法,传令全军昼夜演习。

英招妖军并未留给乾京太多的喘息时间,次日风沙已停,午前,金毛英招王率大部队同先驱队会合,看着这个比木鳖城大五倍有余的城池,想象着里边的“肉山尸海”,所有妖物士气大涨。

仍旧没什么战术,完全依靠英招堆叠成山,一尺一尺朝乾京城头涨了上来。

守军拼死抵抗,战至傍晚,虽然损失惨重,但未叫英招攻破城头。

就在乾京城恶战之时,东北二十里外的沽淐港也是一团紧张。东海舰队进入战备状态,水兵步卒像蚁群一般在码头杂而不乱地筹备着。

深水港南边的海堤之上,一名佝偻的老者钻出一艘小船的船舱,他望了望没入山影中厮杀的远城,又举目看了看厚霞与层峦夹缝中即将沉没的夕阳,一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河北苍生,单某有罪,此番若不牺牲小我,难救大众,黄泉路上某再向诸位请罪吧!”

老者慢慢直起腰杆,晦暗的眼瞳幽幽放出玄光,他仍在喃喃自语。

“胡兄啊胡兄,你所测半分差错也没有,老伙计们都错怪你了!常余啊常余,和你的约定恐怕要失信了!”

他双臂缓缓抬起,平静的海面慢慢变得焦躁起来。

“鹿兄啊鹿兄,原来你救我一命是为今日之使,你已化为清风逍遥自在,留我残躯,怎能不为天下苍生竭力!且等我一等,今昔可以化作云雾了。”

老者两支枯细的胳膊高高举过头顶,东风嘶嚎呜咽,海堤外漆黑的海面越来越狂躁,泛着一团团白沫冲打堤坝。深水港的舰队刚刚开出防波堤,给这突如其来的浪潮又逼回堤内。

老者猛一挥臂,一堵大浪打上堤坝。

再一挥臂,浪峰更加汹涌。

随着老者不住向前挥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拍打海堤。

海堤终有年久失修之处,在大浪不住地撞击之下,先是裂开一道缝隙,接着缝隙越裂越大,终于溃破。

高于地平线一丈多的海水施加给海堤以巨大的压力,随着沉闷的一声巨响,沽淐港南大堤溃决。

浑浊的海水携万钧之势冲下陆地,一路毁天灭地,朝着地势更低的乾京城冲去。

乾京城下惨烈的厮杀声登时被东边传来的滚滚洪雷压过,人妖两军已顾不得打斗,看着一条黑龙席地卷来,尽数呆在当地没了应对。

洪流浪头,立着枯槁的老者,他似站在一头洪荒巨兽的头上,手指何方,巨兽就冲向何方。

汹汹海啸似山崩似狂雷,飓风已不知是助它而起还是因它而生,风卷浪涌,铺天盖地撞向城外的英招妖军。

天因地动,雨因潮起,一时间,浓云化作暴雨,瓢泼着助力陆地上的洪流。

在海啸巨大的冲力下,乾京城东北角垮塌,海水倒灌入城,阖城如入水牢。

不过全城军民无不庆幸,这逆天之力将城外的妖物冲得一干二净。

海堤溃破过大,海水疯狂倒灌,使得整个沽淐港至鹿猩山东形成一条宽阔的大河,海水撞到猩山折而向南,一路冲刷,齐齐汇入咽罗河中,半个河北几近一座大岛。

直等到落潮,东海舰队官兵方才匆忙补堤,补了又溃,溃了再补,反反复复半个多月方才堵住缺口。

至此,残余的英招军虽然凶残依旧,一时之间却也无法越过这既宽又深的水路,只好将胃口重新投回北方,西望觊觎红原城去了。

大宁北境一时烽烟四起,东有英招,中有伏羲,西有梼杌,妖物似从地狱裂缝中钻出来一般成群结队,袭扰村庄,攻击城镇,黎明百姓葬身妖口的何止千百,钟玄朝廷左支右绌,已顾不周全。

天灾之下必有人祸,一时盗贼蜂起流寇纠集,咽罗河北一片焦土,放眼北疆,除了河北、谷地能够坚壁清野,也就属西北听雷城还能自保了。

『添加到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