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别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莫桑赶紧站起来维持秩序，挡住了蜂拥而至的人群。

这些来应聘的人不仅有瘦骨嶙峋的女汉子，还有闲在家的夫郎，甚至还有几个满脸脏兮兮，看不清楚脸的小孩子站都站不稳的挤在队伍里。

薛柔一出门就看见了自家店铺门前排的弯曲的长队，短短一米，距离就拐了三个弯，堪称九曲十八弯。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还有小孩子？”一米左右的小孩在前后大人的家底下显得格外明显，薛柔看着那连站立都格外吃力的身影，蹙起眉毛。

莫桑擦了擦不知何时爬上脸庞的汗，不自觉的看了看满眼希望的朝这边不断瞥个不停的孩子，苦涩道，“我刚刚问他们了，好像是因为你写的招聘条件上没有年龄限制，他们一听说有40个铜板，就急匆匆地一起过来了。”

虽然莫桑之前是旁家子弟，但是他的生活其实也是比较辛苦的，她清楚的知道，这40个铜板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哪怕年纪小点，只拿四分之一的工钱，十个铜板，那也可以买一天三顿的饭，可以饿不死了。

虽然明知道一天40个铜板的活不可能会是轻松的活，这些小孩多半不会被看上，但想着东家也是个心善的，所以一时心软，她也没有拒绝，但看东家这反应似乎不太高兴？

顿时心里就有些惶然，之前自己的自作主张好像就已经惹了东家生气，现在自己又自作主张，不知道东家会不会惩罚她？

心里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当然是莫桑却也并不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愿意给这些孩子们一个希望的，看着这些不大的孩子们，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当她从床上醒来，看见自己的女儿满脸伤痕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和懊悔，恨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要让女儿来保护。

所以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也想帮一帮这些同样处境艰难的孩子们，哪怕遭到一些惩罚。

虽然莫桑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为那些孩子求情，但她允许孩子们站在求职的队伍里，为他们记录名字，交给薛柔过目，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薛柔冷冰冰的审视着这个之前差点病死的很快又生龙活虎的管家，从她僵硬的手臂，微微弓的腰，低着的脑袋，垂着的眼睫毛，直看到那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丝。

莫桑在薛柔冰冷的目光下，几乎全身僵直住。

她在看见自己这个东家的第一眼，就看出东家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主动请缨，毛遂自荐，成了杂货铺名副其实的管家。

东家果然和她想的那样，为人随和，不喜欢过多的插手店里的事物，只是关心补货，像是将开店铺当做一种娱乐消遣来做。

还喜欢神出鬼没，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所有的事情全都交在她这个刚上任没几天的管家手里。

当然，买奴隶的时候同样是这样，别人买奴隶，要么就是买年轻力壮，方便干活，方便压榨的，要不就是买年轻貌美的小子，偏偏她的东家不仅看上了一屋子的老年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大发善心，将他们一家四口全都买下。

在这种种的条件下，莫桑一开始的敬畏之心渐渐地被磨平。

但现在，那个被她抛之脑后的敬畏之心瞬间回到胸膛，明明天气那么热，她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下不为例！”薛柔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去了队伍里。

薛柔离开了，莫桑被前来应聘的人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满是恍惚地坐到招聘的位置上继续登记起来。

几个孩子大多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甚至没有一双鞋子，小小的脚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老茧，踩在炙热的土地上也丝毫没有感觉。

就是这样的孩子，在注意到薛柔越来越近时，忍不住个个低下了小脑袋，唯有一个领头的孩子胆子要大一些，两只会说话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怯生生的喊了句，“东家。”

明明胆子那样小，还要强装镇定的喊她东家，这是吃定她了？

噗嗤，薛柔没忍住，笑出声来。明明刚刚还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心软的，但看见这群孩子还是没忍住破功了。

隔远看，这群孩子就已经够尴尬寒酸了，然而，走近看才知道，这群孩子到底生活窘迫到了什么样。

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仿佛随时要倒下。

还未走近，便有一股隐隐的臭味，枯黄的头发打成结，不知多久没洗过，小脸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看起来明亮极了，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紧紧的勒在身上显出胸脯下方那几根可怜巴巴的肋骨来。

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到胳膊上露出来的一些淤青。

“你们今年多大了？”薛柔半蹲下身子，语气温柔的朝着领头的小孩问道。

小孩很诚实，或者说在薛柔这个可以决定她的命运的人眼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今年都已经十岁了，我十一了，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帮你做工，我们一天只要十个铜板就行了，不，不用十个铜板，你只要每天给我们一碗菜粥粥就行，我们很好养活的。”

“东家，我们很能干的，种地，砍柴，挑水，我们都可以的。”

最后说这话时，小孩低着脑袋，眼神闪躲，明显就是心虚。

也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种地挑水。如果他们真的有地可种的话，也不会把自己饿成这个样子。

薛柔挑了挑眉，故意逗他们：“我这里不需要砍柴挑水的人，就算需要，我也不会找你们这些半大的孩子。”

小孩眼里的光啪的一下熄灭了，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失望。后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低下了小脑袋，只留下头顶那几个小小的漩。

说实话，这些孩子身上脏兮兮的，看着也不可爱。但是一个胜一个的乖巧，被拒绝了甚至都不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只是抿紧了双唇，可怜兮兮地低着脑袋。

领头的小孩顿了顿，拽过后面的小孩弯下了腰，“对不起，东家，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以前他们只要在哪个店铺跟前聚集起来？那家的老板总是会厌恶的斥责他们，让他们离开。

这个东家虽然没有招聘他们，但是愿意听他们说话，已经是位好东家了，所以小孩也非常懂事地鞠了个躬，才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