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芒烧荡着苍穹，演武台上的朱相深长长吸了一口气，视线从台下黑压压的背嵬营和神机营军士方阵横扫而过。

以三千五军营孤军为班底组建背嵬营，其余的军士全部来自燕州军镇。

燕州是都城正北第一州，拱卫京畿重地，军镇士兵训练有素，各个魁梧而彪悍，周瑾之一月以来的玩命训练加上于节庵、王策问两人阵法练习及其士气鼓舞，五万人的背嵬营上空弥漫着浓郁的兵煞气。

朱相深赐“背嵬”之号，授军旗。境由心生，施展望气术的宁江枫在军阵上空竟然看到了一座兵煞气凝结的巍峨高山。

宁江枫都有点震撼，这份煞气，可比自己在军火桉期间到京营时感受到的兵煞气浓郁多了。煞气成山，真应了“背嵬”负山前行的称号。

神机营一万军士，装备的全部都是火器

一百十四门火箭炮。其他装备还有虎蹲炮，钦天监制造用来投射轰天雷的投石车。

因为钦天监的存在，能将百斤轰天雷投掷出数百丈远的投石车高三丈，但却可以拆解组装，一部投石车所有构件由两辆四轮马车拉运，拉载车辆的驯化繁衍的昆仑山青牛。

看着庞大而壮阔的运输队伍和通体青色，无一根杂毛的青牛，再看看装备精良的背嵬营军士坐骑龙驹。思维又延展到三十六水神，宁江枫真有一种诸神之战的感觉。

演武台上的朱相深右手在空中狠狠挥舞了一下，开口说道：“今日，朕给你们壮行！”

天崇皇帝有修为，但不高，都没入门，可内气运转，声音洪亮，做一场演讲足够。

朱相深洪亮的声音逐渐低沉了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时常听父皇、太后说我大明国祚千余年，福泽绵延，我以此为傲。但在今日，我想要对众将士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天崇皇帝拔出长剑，剑锋指向燃烧着火烧云的天空。

长剑在空中有力的挥舞了一下，朱相深说道：“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失去了云州和西州的大片土地，失去了北海，失去了数十万的将士，我敬重的父皇也死在了锁阳城。一月前，宁镇抚使独闯锁阳城，从瓦戎数万大军当中擒了南院太保李颜宗，带回了父皇的尸体，扛棺千里到都城，你们当中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画面。李颜宗嚣张，说高祖之后无明人，说我父皇之后明已亡。我揍了李颜宗，也是那天，都城上空天降圣言，说‘凛凛人如在，谁云明已亡’”

长吸口气，朱相深手中长剑再一次举起，声调骤然拔高。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甲子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瓦蛮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我们失去了很多，唯独没有失去崇文尚武百折不挠的精神，没有失去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魄，没有失去刀锋所指，所向披靡的勇气，更没有失去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的决然，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满江红》在北境战事爆发，朝廷面对不利局势的当下，由天崇皇帝情感爆发的在背嵬营军士面前吟诵，那种丢失山河的悲愤，驱逐外辱的心愿，对家国的赤胆忠诚，各种交叠的情怀飓风一样横扫军营。

词的意境还在于寻常军士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怒发冲冠”带来的不共戴天深仇大恨及其“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瓦蛮血”所产生的凌云壮志，气盖山河。

气氛骤然之间就燃了起来。

周瑾之手中大枪虚空一刺，惊蛰神枪嗡的一声颤鸣，似龙吟！

军阵的士兵举刀枪效彷，没有呐喊口号，但杀气却稀薄了天光，飘荡在苍穹的火烧云如云崩四散敛去。

内心被震撼到的刘方洲心道，“这肯定是守岩的手笔，但由皇上吟诵，确实合气氛，激发了士气。”

于节庵心道：“宁镇抚好笔墨，这篇诗词堪称镇国墨宝！”

朝堂上聆听过宁江枫出塞诗的几位大臣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朱相深将自贞皇陨落之后内心所积压情绪和十多年学习积累的才华都酝在了这篇《满江红》中并爆发了出来。

苍穹如云崩，天崇皇帝情绪久久无法平息，顿然间就觉得体内一股浩荡阳刚正气沸腾积蕴，还没明白咋回事，浩然正气破体而出，笼罩演武台。

望气术观望的宁江枫大吃一惊。

天崇皇帝破境了，城了儒门九品读书人。

刘方洲动容，脱口而出：“皇上入儒门了！”

于节庵、王策问目光互视，眼神中震惊、喜悦。

于节庵横跨一步，说道：“一心满江红，正气出乾坤，恭喜皇上明心破境，我朝儒武复兴有望！”

宁江枫心思一动。

天崇皇帝受贞皇影响，颇为亲近释家，自己早就想过找机会给朱相深重塑一下人生观，如今不就是机会。

朱相深父子真没有武道术法修行的天赋，百年来整个朱氏皇族一族的修行天赋就像是全部都被宁王给夺取了。否则以皇室的资源，贞皇也不至于信仰释家，将宝树奉为世外高僧。如今朱相深听闻自己破境入了儒门九品读书人，天崇皇帝大喜，真有效彷当日朝堂中国子监的燕文鸾狂笑三声，说锦衣卫也有儒门修者的冲动，在演武台上来一句“我大明也有儒道修者皇帝。”

王策问比于节庵八面玲珑，高声说道：“皇上一首满江红入了儒门读书人，今日背嵬营出征，此乃天降吉兆，此战必定会大捷！”

朱相深欢喜，大剑虚空一刺：“出征！”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背嵬营军士兵吟诵满江红，军阵缓缓移动。

演武台上的朱相深冲着宁江枫招手。

宁江枫上台，一脸欣喜的天崇皇帝说道：“朕入境了，儒道修者，我朝国祚千余年，朕是第一个儒门修者皇帝。”

“恭喜皇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皇上还会做一个开天辟地的儒圣大帝。”

情绪满满，朱相深回味着宁江枫这句话，半响之后点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为万世开太平，好，朕记住了！”

“微臣出发了！”

朱相深拍了拍宁江枫肩膀：“弄死瓦戎北院大军，擒北院大王回来！”

“好！”

夕阳余晖中宁江枫、于节庵等人下演武台，随队出发。

宁江枫远去，刘方洲向天崇帝汇报了宁江枫两日之后走黄河水路的计划，不久之后，朝廷水师战船调集向晋州黄河渡口的指令被传送了出去。

回都城路上，还沉浸在情绪当中的朱相深心道：“国子监的学士都说君山学院新来姓鱼的教习精通儒理，燕文鸾都是赞不绝口，朕改日定要微服私访去聆听聆听！”

相同的时间，乌鸦十五飞向山谷庭院，十五带着宁江枫的叮嘱，让鱼璇薇整理王明阳知行合一的理学思想和儒门大家治世名篇，将这些手册交给刘方洲，由刘方洲传交皇上，随后乌鸦传话，让知秋一叶、敖曦、普渡慈航等人赶赴晋州，在黄河渡口和自己汇合。

出京城地界，宁江枫点燃白色狐针，以神识联系苏白门，让泰山岳府下辖的三十六路水神在晋州渡口等待。

自都城赶赴向晋州黄河，苏破、方泰来带领的锦衣卫在途中负责封控和外围预警，防止消息泄露，钦天监的数名望气师看阴阳观天象。

一路顺畅，两日之后入夜，震耳欲聋的河水咆孝声远远传入宁江枫耳际。

到黄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