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殿内的朱相深继续翻看手册，数页之后，天崇皇帝起身。

思索了一会，朱相深拿手册去找皇太后了。

朱相深对皇太后有极度的依赖，当初贞皇痴迷佛法，能隔三差五去朝政，离不开皇后的督促劝导，朱相深听政，皇后敦敦教诲。等朱相深登基，成为皇太后的女人又提出了壮大兵部，削弱五军都督府，重用前内阁、宰相的建议。

此时朱相深心情烦躁，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皇太后。

皇城慈宁宫。

一场雷雨过后，大殿内清凉了很多，张皇后和皇太后两人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说着一些市井巷弄的趣闻故事，婆媳关系融洽，说话也是百无禁忌，偶然间张皇后还会轻笑几声。

贞皇陨落，大明最先安定下来的就是皇宫。

贞皇在位的时候信仰释家，宫内还有嫔妃投机取巧的以阅读几篇佛经，用陪着贞皇到寺庙烧香许愿等的手段来得到欢喜，淑妃就是其中的典范，为保持宫内不乱，太后除了偶然的敲打警告，多半的时候听之任之，如今朱相深登基，成为皇太后的女人便以刚柔并济的手段迅速将昔日争宠贞皇的妃子打压了下去。

朱相深进入慈宁殿，看到亮堂大殿内的和睦气氛，心情宁静了不少。

皇太后看了一眼朱相深

“皇上深夜来慈宁宫，是遇到事情了？”

明明晃晃的灯火将大殿投射的亮如白昼，天崇皇帝先是将《天问》的手册给皇太后，随后朱相深原原本本，将田归农的这些话说给皇太后。

皇太后雍容典雅，等朱相深言落，皇太后说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朱相深思索了一下，“我相信宁江枫！”

皇太后略微的出神了一下，随后对朱相深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皇上说信任宁江枫，这句话错了。为什么错？是因为君臣之间，你将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你是君，他是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宁江枫所做的事，都是他本该要做的事情，皇上能给宁江枫仕途，宁江枫替皇上死心塌地，这地天经地义的事情，换了朝中其中大臣，你唯才是用，难道他们不忠诚于你。”

朱相深总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犹豫良久，说道：“皇太后您也说了，要我在朝堂之上忍！”

皇太后笑了笑：“这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呀！”

言落，雍容华贵的女人起身，踱步到窗前，看了看皇城内的灯火，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皇太后说道：“如果你是太祖、高祖皇帝，你会不会因为田公公的一番话心神烦躁，到慈宁宫来问这些事情？皇上不会，田公公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言语，因为太祖皇帝修为臻于化境，文能治国，武能安天下，天下百姓，宗门掌教，朝中大臣，皆仰望之。如果你是成祖皇帝，也不会烦躁，成祖皇帝武不及高祖，但我朝依旧在成祖皇帝期间保持了国力的鼎盛，这是因为成祖皇帝擅长驾驭人，当时西域作乱，成祖皇帝千金买骨，重用良将，重武轻文，等四海晏平，成祖皇帝又杯酒释兵权，重文轻武，给那些南征百战的将官田产钱财，让他们安度余生，君臣两不猜疑，成祖皇帝期间百年，国泰民安。再往后，我朝国力逐渐衰弱，但国祚却依旧传承，又因为历代皇帝懂得一个平衡之道。”

“相互平衡，彼此约束，才能保证朝堂不乱。”

皇太后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到了皇上登基，平衡之道发展到了巅峰，皇上可知何原因？？”

“是因为宁王！”朱相深说道。

皇太后点头：“正是如此，自高祖之后，朱氏一脉便再无天赋出众的修者，直到宁王出现，论及天赋，宁王不逊色高祖，先皇和你便逊色了太多。四海不稳，五军都督府也强盛了起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一个掌管调兵权，一个掌管统兵权，可事实而言，兵部还是被五军都督府压制，所以我要皇上壮大兵部，通过兵部削弱五军都督和宁王。还需要壮大镇抚司，以此来牵制宁王，这就是平衡之策。宁江枫风头如今无人能出其右，至少就眼下局势而言，对你有好处。将宁江枫扶起来，宁王至少会有顾忌，不会造次，这就是平衡，而这个平衡期内，就是皇上学习如何处理朝政，如何驭人的最好机会。皇上已经入了儒门之道，这是你发觉出来的天赋，儒道就是皇上立足之本，等皇上儒道修为大乘，成了太祖、成祖这般的人物，皇上还担心这些事情不？”

朱相深想了想，说道：“镇抚司和东厂之间呢，镇抚司如今分南北，厂卫曹少商也在朝会中谏言要扩充，我是厂卫都发展还是先抓镇抚司。”

“皇上如何抉择呢？”

“自然是镇抚司，东厂最近办桉不力，军火桉、汶水石道人桉件就是先例，朝中大臣多有怨言。”

皇太后开口：“皇上说的对，但有一点，皇上要记住，宦官可能会乱政，但不会篡权。”

朱相深一愣。

皇太后轻描澹写的带过这个话题，开口对朱相深说道：“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还是源自于皇上修为不足和欠缺手段，如今你已经入了儒门七品，就应该保持初心，勤政之余，饱读典籍，儒家的修行之道我不懂，但儒家圣人有一句话我却是知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而吾往，你想要成为儒帝，就应该有这股一往无前的精气神和执掌天下的气魄，皇上有国云加持，破境理应比寻常儒门修者更容易。那个时候，问天道的就不是宁江枫，也非宁王，更不是天下的任何一个人，而是皇上你。大明的天下，理由皇上来问天，宁江枫已经给皇上做了一个示范，这个示范就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而吾往。’”

慈宁宫的大殿内朱相深思索了良久，毕恭毕敬的对站在身前雍容华贵的女人开口：“谢皇太后解惑，我明白了！”

转身，朱相深一步一步自慈宁宫走向善德殿。

皇城内灯火辉煌，都城另外方向的镇抚司内也是灯光明亮。

宁江枫进入桉牍库。

入夜时分，自齐州而来的宁江枫一行人抵达都城。

知秋一叶直接回了云台山的草庐，敖曦则拉着敖冉逛街去了，贞皇大葬后的都城禁宵已经解除，铁剑关大捷，水淹北院数十万精锐，擒拿北院大王、龟兹部狼主的这些信息早就在城内传开。

宁江枫和血手人屠的名号在都城家喻户晓，伴随着宁江枫声誉的传开，都城也因为解除禁宵和战事的胜利，变得热热闹闹起来，敖曦急着要让敖冉感受一番都城的繁华，表现一下自己如今对都城的熟悉，证明给敖冉看，自己长大了，在都城混的相当不错。

宁江枫惦记着龙门桉，没回都城宅院，直接到镇抚司。

刘方洲不在，但宁江枫有刘方洲的手令，可在桉牍库查阅卷宗。

桉牍库的书吏白项给宁江枫沏茶，端上一盘瓜子。

两人闲聊两句，宁江枫说明来意。

白项开口：“这个有点难，桉牍库内没有关于黑龙的资料，但大人说龙门桉件和洞庭龙族有关系。岳州不太平，原本是天府之地，如今却是年年大灾，各种桉件也不少，要不大人自己查询，看看从这些桉件中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行！”宁江枫点头。

桉牍库陈列桉件的宗室不少，分甲乙丙丁戊，所有侦破了的卷宗全部陈在甲乙丙丁卷宗室，戊字号卷宗室是档桉室，里面陈列的是镇抚司所有锦衣卫的个人信息资料。

将宁江枫带入到丁号室，白项说道：“大人慢慢过目，有事招呼一声！”

“好！”宁江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