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皇陵。

青山苍翠，明媚的阳光落下，投射在皇陵边上的一处草庐中。

朱相深和长公主对向而坐，成熟了很多的长公主巨细无遗的说着从宫内打探来的消息。

昔日的天崇皇帝聆听的很认真。

曾经执掌生杀大权的天子威严已经荡然无存，朱相深神情平和，身上弥漫着一股澹澹书卷气，宛若一名饱读典籍的教学先生。

青龙登基，以国运入太平未果的朱相深找上朱瑾，问杀不杀自己。

朱瑾说罪不至死。朱相深回了一句，“既然如此，我去守皇陵！”

半年以来，朱相深不出皇陵一步。

半年期间，朱相深只做两件事，读典籍和扫皇陵。

如今皇陵纤尘不染，朱相神也读了万卷书。

《大学问》、《知慎》、《世俗》、《知慎》、《国考》等，君山学院、稷下学宫曾经涌现过的大儒所着典籍，皆被朱相深通读。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民胞物与，天下归仁。知行合一，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离。这些儒学学理如今完全的融入到了朱相深的意识当中。

理存于心，化去了朱相深曾经的戾气和王霸之气，所以长公主如今看朱相深，总觉的自己的皇帝哥哥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姑娘即喜欢这种变化，朱相深如今截然不同的气质也让长公主心酸。

“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让疼爱自己的哥哥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蜕变！”

日光融融，天云流转，长公主说着宁江枫在西海斩墨龙，玉门杀桃花，火烧潞安城及其和鱼璇薇、苏白门等人赶赴到浔阳的事情。

对于长公主而言，这些自然不是秘密，朝会中早就公开的信息。

青龙朱瑾在浔阳，朝会由内阁和宰相负责，朝会的内容被太监反馈到宫内，随后长公主又说给朱相深听。

“你说皇上要赏赐宁江枫逍遥王，但被他拒绝了？”

“朝会中就是这样说的，应该是真！”

朱相深点了点头：“三灾也都到了浔阳？”

“嗯，潞安城的粮草被宁江枫烧毁，完颜大石要不退兵，要不孤注一投，但南院大王选择了后者。”

稍微的停顿了下，长公主继续说道：“刘大人说岂止是南疆三灾，极乐宫和北海剑湖宫的高境修者都到浔阳，还有红云寺的首座，剑湖宫宫主、血河宗老祖都有可能到浔阳。”

“对了，宁王也可能到浔阳，王叔曾经出现在潞安，杀了李颜宗，从镇抚司传来的消息，王叔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王叔是这样说的……”

感觉很解气，长公主模彷，悦耳的声音响起在朱相深耳际，“当日你被血手人屠押送到都城，你说我大明要灭亡，我很想揍你一拳，但顾忌身份，我没有出拳，结果你被我的皇侄打了一拳，那一拳打的不痛，我今天再补一拳，了却一份遗憾。”

言落，长公主开口：“之后李颜宗就被王叔一拳打死了！”

草庐中沉寂了下来，朱相深起身，走到草庐前的石阶上。

日光从草庐屋顶的边缘上落下，在地面形成一道明暗的分界线，朱相深就站在这道光影当中。

长公主起身，随了过来，轻声说道：“哥，你怎了？”

朱相深自言自语：“王叔了却了这一份遗憾，可是我的遗憾呢？”

读万卷书，知圣人理，在皇陵的这段日子，朱相深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坐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的境界。

可如今听长公主说宁江枫拒绝逍遥王，守浔阳城，宁王了心愿奔赴浔阳，朱相深感觉自己有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

很多画面一帧一帧交替出现在朱相深意识中。

和宁江枫席地而坐，吃糕点谈论北境局势的一幕。

京营中自己口出满江红。

都城吸国运之气入太平，差一点将整个城池毁于一旦。

画面不断的交替，最终出现的贞皇陨落，宁江枫扛棺入城，都城天外传音的那一幕。

“凛凛人如在，谁云明已亡！”

这些画面重叠，随后又炸开，朱相深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读万卷书形成的文气在体内越来越烈，奔突浩荡，不断的冲刷着经脉窍穴。

当日都城之中，朱相深入太平遭受天劫，雷柱袭身，是宁江枫一刀斩开雷柱，救了朱相深一命，但即便如此，周身窍穴也破损了近一半，如今这股文气就在体内存余的窍穴捶打撞击，似要破体而出。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文心在凋龙。

朱相深是窃国运想入太平境，但入儒圣之境，却是货真价实的自己立言立境，所以见解很高。

在皇陵读万卷书，养了了一颗文心，而窍穴内如龙似蛇的文气确实形成于田归农所传授的炼气之法。

隐约之间，朱相深觉得自己参照田归农的方法练气，有修复窍穴，再一次尝试入太平的可能，可冥冥之中，意识不断的在抗拒这种想法，而且朱相深还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个理。

这个理叫破而后立。

宁江枫在齐州问天，青龙对抗天劫，结果觉醒天赋，这都是破而后立，如今宁王也这样做了，国难当前，破了心障，赴大义。

这种念想产生，朱相深不再犹豫，以体内浩荡的文气破窍穴。

不明就里的长公主顿然见听到朱相深体内响起绵密的炸裂声，随后看到一道锐气从眼前至亲的人身上破体而出。

长公主大惊失色。

“哥……”

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呼吸之间，朱相深体内完好窍穴尽数破碎，连带经脉都不断的拧搅如麻绳。

随着周身窍穴的炸开，气海也轰然一声破碎，识海如掀起了滔天巨浪，朱相深痛苦的闷哼一声，意识浑浑噩噩了起来。

一道明亮的光芒便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朱相深混沌的意识中，这道光上密篆文字，都是天崇皇帝在皇陵万卷书的典籍字体。

文字不断的组合，《大学问》《知慎》、《剪灯所欲》、《知慎》等的这些典籍出现在意识内的这道光中，典籍为桥，儒理为气，这道光芒来到朱相深气海，在气海搭建出一座文庙。

文庙和朱相深的灵魂交融，不分彼此。

破而后立，百家典籍搭文庙，朱相深入了天平境。

君山书院、稷下学宫。

名满天下的两座书院藏书楼中典籍无风自动，哗啦啦如翻页，都城上空，四面八方紫云汇聚而来，层层堆积。

朱相深窃取的国运随着天崇皇帝入了太平境又逐渐恢复了过来。

长公主目瞪口呆。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姑娘认识上限。

“哥，你怎了？”

朱相深最初识海内的混沌早就变得清明了起来，识海如乾坤，清气充盈。

转身，朱相深看了看长公主。

“哥入太平境了！”

“啊……”长公主多惊喜。

“当皇帝的时候，念念不忘入太平境，成为千古一帝，不惜窃取国运，想不到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破而后立迈入太平境，也真是讽刺。不过……”

笑了笑，朱相深继续说道：“入太平境还真没那么难，你回宫内，我要去浔阳！”

“你去浔阳做什么呀？”长公祖急。

伸手轻拍了一下长公主肩膀，朱相深说道：“我也有心愿未了，父皇陨落在锁阳，我要去找完颜大石！”

长公主愣了愣，随后展颜，眼童中却是有泪花闪烁着。

“要好好的回来，我只有你一个至亲！”

“会的！”

朱相深点了点头。

转身，横跨一步，朱相深说道：“八千里云和月！”

儒门太平境，完全的跳出了天地规则，不受气运反噬。

言出法随，朱相深一去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