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落了下来，将皇太后身影拉的斜长。

虚与委蛇，这不是宁江枫的性子。

但对于大明的局势，宁江枫是真的上心。

武陵乡妖劫、洞庭龙族血桉，也将必会有一个结果，南宫瑾说等北境战事稳定下来，会处理此时，这是着眼于大局。

想了想，宁江枫说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掷地有声的说辞，和那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其中意思，让皇太后慢慢去猜测，但回答皇太后所问，再适合不过。

雍容华贵皇太后愣了愣，真没想到宁江枫会说出这样冲撞人心的一句话。

脸上有明显动容的神情，皇太后连番开口；“好，好，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宁镇抚精忠报国，让人刮目行相看，有你辅左皇上，我安心！”

“谢太后！”宁江枫开口。

表明态度，此后的话题皇太后便不再提及长公主，三言两句问了年关的事情，两人交谈便也算是落幕。

一个时辰之后，宁江枫辞别皇太后，太监带着离开慈宁宫。

宁江枫离去，皇太后开口：“出来吧！”

身穿紫色长裙的长公主讪讪走了出来。

脸是倒是没有被宁江枫拒绝了的恼怒，就是偷听被发觉的别扭。

皇太后看着长公主，“你不生气！”

长公主有点小文青，开口说道：“数日前，我在善德殿看到宁江枫，是不怎么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今日听到宁江枫拒绝，一开始是有点恼怒，我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三番两次拒绝，可听到‘位卑未敢忘忧国’，我原谅他了，或许宁江枫真的就是这样的人，母后往后也不要提及这个事情。”

皇太后很认真的凝视长公主半响，笑了笑，“好，不提及此事！”

长公主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心情终归是有影响的，和皇太后微聊几句，长公主借故离去，大殿的另外一头，掌印太监田归农走了出来。

太监白发，弯着腰，鹰钩鼻给人犀利感。

“太后！”请安了一声，田归农站在皇太后身侧。

“都听到了！”皇太后问。

“嗯！”

“你怎么看？”

“如果洞庭龙族的事情暴露，宁江枫定然会站在南宫瑾的身边。”

皇太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着的。怎么解决呢？”

田归农弯腰，低声说道：“南宫瑾和宁江枫都不能留，南宫瑾可杀，南宫瑾在浔阳，杀了青龙，镇抚司会将这笔账记在瓦戎身上。”

大殿内沉默半响，皇太后说道：“好！”

“皇上修为现今如何！”

田归农挺了挺身子，“已经炼化了国运、气运真龙，皇上这几日朝会之后都在善德殿顿悟，皇上天赋秉异，天生适合儒道，这几日怕是就要入圣。”

皇天后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对了，将宁江枫说的这句话给皇上听！”

“老奴明白！奴才告退！”

…………

夜色四起，善德殿内的朱相深看着桌面上铁画银钩写出来的“位卑未敢忘忧国”，内心一点一点沸腾了起来。

两股情绪交替出现，一股是宁江枫、王策问等人平定咸国带来的振奋，数日期间，朱相深时常到皇陵大殿内炼化国运、气运之龙，从都城到京郊，民众因为南疆大捷而激发的喜悦及其对朱相深的颂歌颂德也让天崇皇帝心生澎湃豪迈之情。

另外一股情绪就有点复杂，即有武陵乡、洞庭龙族血桉的灰色冲击，还有贞皇陨落沉淀下来的哀伤，也有越来越体会到执掌皇权，掌握生杀带来的快意，而这种快意在见到咸国永盛帝、李慕成的时候直接被刺激到了顶点。

这两股情绪交织积累，朱相深就有发泄一番的冲动。

手中拿着狼毫，先是写了宁江枫口出“位卑未敢忘忧国”，随后写了《满江红》，力透狼毫，笔迹遒劲，朱相深泼墨，一篇《天问》跃然纸上。

这些都诗词句子都和宁江枫有关系，笔尖的浩然正气越来越充沛，发出嗤嗤的声音，天崇皇帝长吸口气，笔走游龙，字字峥嵘。

…………

云州锁阳月如轮，风卷狼烟蹄音急，北海一夜霜打雪，家破，人亡。

铁骨忠胆负棺行，京城十里缟素白，哀声似水心冰冷，国耻，不忘。

西州哭声千里凉，血泪不止人悲伤，多少亡人不堪想，北望，心怆。

背嵬王旗悍卒现，百虎齐奔炽火炎，城不破之鼓不歇，破军，杀狼。

旧时宫殿满庭尘，新君在堂换日月，铁甲十万扫南疆，吐气，眉阳。

王图霸业今朝起，天不负我我敬天，四海皆有帝王名，大道，归一。

巫山沧海若云雨，一怒挥剑杀三仙，天不敬我我杀天，谁与，争锋。

…………

手中狼毫落笔，纸张上字字如立，朱相深题名。

“月下誓字大杀帖！”

善德殿内顿然间起异象。

宽敞的大殿当中，金戈争鸣，蹄音如雷，号角沧桑，冲阵杀伐声四起。

朱相深长身而立，但见殿内浩然正气充满了凛冽的杀意，一人手持天子剑，眉目存江山，身后隐隐约约，有浩然正气凝成的挂甲军士。

杀气凛冽的浩然正气凝而不散，磅礴积酝，大有冲霄而起的趋势，随后钦天监术士在善德殿内部署的法阵开始运转，将这股凛冽的杀气遮蔽在了皇宫当中。

人有三宝精气神，腹中诗书气自华，书不同，感悟不同，气也不尽相同，书不同，气有异，书能养浩然正气，也能养和平之气，侠气、邪气戾气。

在齐州，鱼璇薇读宁江枫书写的《大学问》，知“格致诚正”而入儒圣，清气满乾坤。被稷下学宫驱逐的杨青贤心术不正，读书入了邪道，做鸡鸣狗盗的事情，成为邪儒。朱相深窃国运，以一首自创的《月下誓字大杀贴》入圣，浩然正气中杀气凛然，有王霸之气，隐约也有戾气。

但事实却是朱相深入了儒圣。

意识到入圣了的朱相深挑眉，善德殿森冷。

掌印太监田归农无声无息的出现门口，双手一按，将袭身而来的凛冽之气化解无形，一步步的进入大殿，太监开口：“恭喜皇上入圣，成为我朝千年以来第一代儒帝！”

大殿内的气息缓缓消散，朱相深问田归农：“我和南宫瑾如今比较，谁胜谁劣！”

田归农弯腰，毕恭毕敬的说道：“儒圣等同于修者天关三境的天象境，皇上如今和南宫瑾同境，但不是南宫瑾对手，青龙遇强则强，兼具人族气运和龙族血脉，能跨境杀敌，天象境当中，南宫瑾当属第一。”

“和宁江枫比较呢？”

“宁江枫和青龙是一路子的人，涅槃境内，宁江枫第一，也能跨境杀敌，皇上还是要稍逊宁江枫。”

“我这个儒圣其实名不副实！”

田归农细声细语说道：“当日宁江枫扛棺入城，有儒圣天外传音，皇上如今是不逊色此人。皇上和南宫瑾、宁江枫都不一样的就是入了儒圣，可言出法随，以国运之气入太平境，跳脱普世天地规则，到时候皇上当属天下第一。”

朱相深满脑子都是“天下第一”的那句话。

田归农没有再多说话，安安静静侯在大殿内。

许久之后，天崇皇帝说道。

“朕准备好了当这个天下第一！”